昨天花了一點時間去整理以前網址裡面的散文和其他文字,現在都歸類到【梅蘭竹菊】和【魑魅魍魎】了,有興趣回到過去的讀者可以看一下。我自己倒也讀了一下,還真蠻仰慕當年的我,覺得那個時候的筆觸好多了。
那時候的我也許沒有那麼多顧慮,就衝著一股「情緒勁」去寫,每天都要把自己鬧個翻天覆地才覺得自己活得夠沈重,這樣才夠有意義。舊網址的底下有兩句話: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」、「從現實中浪漫地逃跑」。現在的我還是想要這樣的,但是卻自覺離開這目標越來越遠了。
究竟我的靈魂想得到什麼呢?
【我想被空虛環繞自己。】
假如我能坐在一艘太空飛船的窗旁,看著遠古的光芒一閃一閃,穿過我的眼簾賦予我的靈魂那能觸摸到的脈搏。我會把手按在窗上,當飛船行駛的時候,外面的星星在我的手指縫之間流走,我恍如失去了我唯一能擁有的東西,我卻又像是在控制宇宙萬物裡的一切。這些物體會因為他們距離我很遠而移動得很緩慢,我喜歡看著他們漸漸遠我而去,我不想把他們用力抓回來。身邊一切都沒有,那麽我才是最純粹的,我能向這空虛用力吶喊,歇斯底里地控訴為何要身邊一切都沒有,我才能是最純粹的。
【我想被非常態佔有,我討厭常態。】
我腦海裡迴盪著一句話:「我愛你,因為這樣我願意為你承受這一切。」光影到了外省攻讀,這天她卻回來了,在見崎家附近工作的便利店找到了見崎。那是八點。幾年沒見,她臉上比見崎記憶中卻多了一層神秘的面紗。她靜靜地丟下一句:「我等你下班吧。」見崎說到:「我可還要四個小時我才可以下班呢。」她說:「反正我可以在附近散散心,我等你吧。」但見崎還是到了凌晨一點才能走,因為緊接見崎下一更的職員遲到了。見崎匆忙跑到了行人橋下面引水道旁的路上,卻沒有看見她的蹤影。但這裡明明是光影與見崎的老地方。。。突然見崎聽到身後一句:「喂,你這麼急忙找什麼啊?」見崎回過頭,看到了她。
「你突然回來幹什麼啊?」「我有些事,要回來找我爸媽。反正最近也當研究生也累,就回到這裡當是放假吧。」「那麽就是說你也要快回去外省了嗎?」「倒也不一定,也許兩年,也許四年,也許甚至十年,我也不知道。」見崎倚在欄杆上,嘆了一口氣。
光影問:「那麽所以你都當上便利店的兼職去賺外快了嗎?」「嗯,我爸逃跑了,留下一屁股的債給我媽償還,我沒能做些什麼,就只能下課以後到這便利店打打工,當是幫一下忙吧。」光影沒有說話。「可是我累了,在學校又受到老師的歧視,又有兩個同學總是找我麻煩,我累了。我一直都在妥協,向生命妥協,一直問自己,究竟我犯下什麼滔天大罪,才讓我的人生變得如此一塌糊塗,連到便利店工作都要被人欺負,加了一小時的班。」「我們回到過去吧,抱一下,我會支持你反抗這個世界的。頂多我們一起逃跑,從這個吃人的世界逃跑。」
他們相抱著,又放開了手。見崎問:「那伯父伯母呢?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管著你嗎?」「是的,可他們就是這樣,我也沒有做些什麼。坦白說,我這次回來,也是因為他們吧。」「嗯,我明白。」「我從小他們就要管著我,管著我的課業,我的朋友,我的工作,我的理想,我的人生。」
【我想轟轟烈烈地死去。】
哲學家Heidegger有一句話:「Being towards death。」向死而生。你仔細觀察,就會發現,這個世界上的人,都是向死而生。他們也許知道,也許不知道,但他們都是向死而生。但我可想向生而死。在聊到我那自殺了的中學朋友,我跟朋友說,我嫉妒你跟她討論過生死觀,因為這必須要跟一個能將生死置諸度外的人才能有意義地討論。
隔天,見崎氣吁吁地跑過來,果然光影在晚上還是喜歡留在這裡流連。見崎說:「逃跑吧,我們逃跑吧。」光影說:「你真的想這樣嗎?這樣想的話,可不能回頭了啊。」見崎說:「嗯,我不後悔。」光影牽著見崎的手,走著走著,手也從牽著變成了扯著,可是見崎沒有喊痛,而是跟上了步伐,也走得更快,直至他們走到了碼頭旁,光影停了下來,回過頭,見崎才看見光影的眼角已經泛出淚光。光影扯著見崎的手往前一跳,他們的耳朵從聽到風聲,變成聽到了水裡氣泡咕嚕咕嚕的聲音。光影與見崎看著對方,看著對方,看著對方。。。
【我想,假如飛船上有我們。】
也許是我跟你;也許是我,跟另一個我,我們都看著窗邊,看著這行星與恆星的流逝,這外面與我們無比地遠,這飛船內我們無比地近,就像一個鐵籠子,我們沒有任何,我們只有我們,我們擁有所有。
可他們還是沒有死去。見崎睜開了眼睛,躺著且看著天花上面的燈,再往身前一看,光影伏睡在腰旁。可這一小舉動,讓光影張開了眼睛,說:「你醒來了嗎?對不起的。」「對不起?」見崎嘗試在床上坐起來了,才發現自己的腳踝被鐵鍊捆在了床腳。「這。我們沒能死去,而這是我能保護你想到最能夠做的事情了。」「可是——」「見崎,是的,我們都沒有死去。這裡是我的家,我爸媽都要外出了好幾天。是我背你回來這裡了。」「可是——」「見崎,你要相信我,我們都休息一下,陪著對方,過個十來天,我們能回到過去,回到過去。」「光影。。。」光影凝視著見崎,嘴裏只能委屈地吐出一個請求:「請相信我。。。」見崎點了點頭,說:「我還是愛你,光影。。。」
這幾天,光影白天離開這睡房,都給他們找點吃的,到了晚上光影又回來了,平凡地過了夜晚,閒聊著,依偎著。見崎不理解為什麼光影還是要用鐵鍊把他綁起來,雖然見崎多次強調自己相信光影,也不會擅自跑出這個房間,不會再嘗試自殺,可是光影還是堅持這是必須的,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。
見崎在白天自己一人的時候,也確實沒有什麼好做的,被困在房間裡幾個小時,看看書看看櫃子,畢竟會開始覺得無聊。他側躺在床上,看著房門,閉上眼晴,深呼深吸,這氣味倒是光影殘存的香夾著大概是消毒地拖的澀。確實在這裡,光影平時還是會做些家務,把家裡保持整潔的。雖然光影這麼多年沒有回來這裡,這睡房還是能看得出平時還是有人會打理的。
這天,光影摟著見崎睡覺,見崎看著光影臉上的累與安詳,有節奏的一呼一吸伴隨著光影胸前的起伏。光影的鎖骨上有一道微紅的痕跡,一定是她不小心刮傷了。。。見崎輕輕地在光影的額頭上親了一下,在光影的懷抱裡睡覺去了。
【我想學會忘記每個我珍惜的人,但我不願意我珍惜的人學會忘記我。】
曾經,我恨這個世界的人都這麼無情冷酷,在一句手機訊息的時間點後就忘記了我。而我卻在傻乎乎地一輩子活在了這一刻,彷彿我看著這一望無際的大海,期待著這已經沈往大海的小舟有一天會找到她原本的目標——回到我這裡。昨天朋友告訴我,說:「你想想你還活著,能給多少身邊的人帶來快樂呢?為什麼就要非死去不可?」
「見崎。」「唔,光影。。。?」「我都把你綁在這裡十多天了,你這十多天過得開心嗎?」「嗯,很開心啊。」「那好吧,我先把你的鐵鍊解開吧。你能答應我,留在這房間多一會,我去買點早餐給我們嗎?」「嗯,但是,但是,但是你這一走,你還會回來對不?」「見崎。。。」
「這十多天,究竟你想的是什麼呢?為什麼你不願意告訴我呢?」「那是因為我比你年長,有更多的人生經驗,也有著照顧好你的義務啊。」「可是,可是我不想讓我們再分開了啊,我們不是說好了,要到海邊逛逛,要到山頂數著星星嗎?」「見崎,再一下下,再一陣子,我們就可以這樣了,就可以回到以前我們的模樣了。。。」見崎沒有再說話,光影打開了房門,慢慢走出了房間,在見崎沈默的允許下,關上了房門。
見崎既悲且憤怒地想:「但是我不能這樣懦弱!不能這樣看著面前的光影走了再也不回來了!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嗎?!」見崎打開房門,跑了出去,在光影打開家門的瞬間,從背後抱了上去。光影先是一愣,隨即問到:「你在幹什麼啊?」見崎說:「我不想讓我們再分開了,帶我走,無論你去哪裡,都帶我走,我們還是有著對方的。。。」光影急了,推開了見崎:「為什麼你還是這麼自私,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啊!」見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推嚇到了,失去了重心,跌倒在客廳的門上,也把客廳的門給撞開了。「光影——」
見崎正想開口,卻被客廳裡的氣味給震驚到了。這是血腥的氣味,沙發上就兩個見崎熟悉的人躺在一大灘血紅色上。這,這是光影的爸媽!「我就已經充滿罪孽了,見崎,再多三條人命,對我而言算得上什麼!沒有了你那腐朽的老師,沒有了你那可恨的兩同學,你就可以回到以前了!」「光影!你怎能——」「我愛你!我愛你愛得可恨!因為這樣,正正是因為這樣,我願意為你承受這一切!」